如今,国际格局呈现三大趋势:国际权力分散、外交军事化和多边外交萎缩。趋势一:美国实力分化。早就开始,但在年伊拉克战争开始后加剧,实力有限的美国在海外过度扩张,国内呈现疲软,美国霸权转瞬即逝,美国衰退或不可避免。特朗普“美国优先”口号是有毒的、狭隘的本土主义、排外主义世界观,无异于自掘坟墓。特朗普没有塑造公众情绪,只是反映公众情绪。美国在全球部署20万军队,但世界权力在向世界东方和南方扩散,更加多极化的世界正在形成,其中,非国家实体扮演更大角色。
趋势二:外交军事化。特朗普偏爱将军,蔑视外交官。在特朗普之前,美国外交空间就已开始缩小。在所有冲突地区,领导人似乎越来越倾向于对抗,而不是对话,即倾向于违反国际准则,而非尊重国际准则。这归因于反恐理论与实践主导外交政策,允许给武装对手贴上恐怖主义标签,为使用武力提供了宽松环境。
趋势三:多边主义弱化。特朗普之前,美国通过支持国际协议,如世界贸易协定、巴黎气候条约和伊朗核协议等,来管理和缓冲美国的相对衰落,但特朗普放弃。奥巴马选择承担的地方,特朗普本能地甩包袱。多年来,多边主义一直都被人为操纵,俄罗斯与西方的敌意,让联合国对利比亚问题无能为力。强调双边外交高于多边的领导人,并非特朗普一人,但大部分问题都与特朗普有关。
年最大两个危机发源地当属朝鲜半岛核战争和伊朗的核对抗,特朗普或会加剧局势的紧张。在朝鲜,华盛顿可能为了避免核战争而开启核战争;在伊朗,华盛顿可能会让核协议作废。世界第三大潜在冲突在耶路撒冷,这个火药桶还没爆炸,巴勒斯坦人绝望时,已几乎没有剩余的希望可摧毁。
一、
朝鲜核导试验,加上特朗普好战言论,使朝鲜半岛战争威胁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大。平壤清楚表明推进核项目的能力与决心。同时,美国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剑拔弩张,外交信号又令人困惑。金正恩推进核武器计划部分原因是,如果没有核威慑,政权就可能被外部力量推翻,还有内部精英阶层的对抗。
华盛顿咄咄逼人,显示紧迫感,一些高级官员认为,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朝鲜核武器攻击美国本土,相信有限的、有针对性的军事行动,即可阻止金正恩对美国的报复。美国正在实施“最大压力战略”,要求联合国制裁更严厉,要求中国加大制裁,与韩日进行大规模军事演习。特朗普政府明确表示,对朝鲜无核化谈判不感兴趣,毫无价值。对朝鲜和中国来说,美国军事行动不再不可想象。
朝核问题在与时间赛跑,但华盛顿几乎肯定会输掉比赛。制裁不会立即奏效,最终会咬到朝鲜领导人,但普通民众遭罪更大。这样,平壤更有可能加速武器开发,而非停止或放慢。中韩都对平壤失望,支持制裁,但都担心美国军事行动,而韩国无力改变局面,中国对朝施压意愿可能已达极限。中国担心朝鲜半岛的战争会让美国军队出现在家门口,还可能引发国内动荡。
如果没有可靠的外交手段,华盛顿可能会陷入军事行动,即使是精准打击,也会引发朝鲜反应,除了常规打击首尔外,平壤还会对韩国软目标、周边区域美国目标进行不对称攻击,或网络攻击。这些可能不会立即引发地区冲突,但会引发危机升级。
二、伊朗
有三条平行线在推进:强硬的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MBS)巩固政权;特朗普政府对伊朗采取更激进策略;打击“伊斯兰国”反恐战争结束,华盛顿和利雅得重新聚焦伊朗。美沙战略轮廓(外加以色列)越来越清晰,根本假设在于,伊朗利用国际和地区形势巩固其在叙利亚、伊拉克、也门和黎巴嫩的地位,而美沙要拥有自己的战略威慑,以遏制伊朗,包括经济制裁、外交孤立和军事威慑,是否奏效,存疑。
伊朗国内出现抗议活动增添新变数,但德黑兰仍处于强势地位:伊朗、俄罗斯支持的叙利亚巴沙尔政权仍很强;伊拉克各地的什叶派民兵正在国家机构中巩固势力;对也门胡塞武装的支持相对较少,但经受住了沙特的打击,向沙特反击的导弹射程与精度都前所未有。
沙特有对抗伊朗的决心,但一直无法改变实力平衡:迫使黎巴嫩哈里里辞职的做法适得其反,不仅让整个黎巴嫩团结起来,还使哈里里向黎巴嫩总统奥恩和真主党靠拢;在也门把胡塞武装和前总统萨利赫对立,让该国更加分裂,和平解决问题更难,沙特对也门战争付出的代价极为昂贵。
特朗普政府面临类似障碍,好战行径、拒绝核协议、新制裁、打击叙利亚等,都没能扭转德黑兰的影响力。中东地区冲突多而外交努力少,矛盾升级周期的风险巨大。美国对伊朗新制裁、胡塞导弹袭击利雅得或阿布扎比、以色列攻击叙利亚的伊朗人等,都有可能发生,都有可能引发更广泛的冲突。
三、缅甸罗兴亚危机
缅甸罗兴亚危机进入危险新阶段,威胁缅甸来之不易的民主政权、孟加拉国和整个地区的稳定。年8月,缅甸若开邦激进组织阿拉克罗兴亚救世军(ARSA)发动的袭击,引发对罗兴亚穆斯林的军事报复,导致至少66.5万罗兴亚人逃难至孟加拉国。联合国称,这是典型的种族清洗。缅甸政府严格限制对该地区的人道主义援助,国际社会对昂山素季的好感和善意不再。缅甸政府对罗兴亚人立场强硬,拒绝在实时人道救援上让步,而且得到国内民众的支持,接纳佛教民族主义,反对罗兴亚穆斯林。
联合国施加强大压力,西方国家准备采取制裁行动,但不太会对缅甸产生显著的积极影响。缅甸与孟加拉国签订了难民遣返协议,但在安全没有保障的前提下,难民很难回国。孟加拉国政府公开说服缅甸难民回国,但私下承认毫无希望。超过万罗兴亚难民在孟缅边境,会给孟加拉国带来巨大风险,会给该国年的大选带来巨大的隐患。缅甸风险在于,ARSA可能招募难民而越境袭击,会导致若开邦穆斯林和佛教徒的紧张关系升级,缅甸和孟加拉国之间的紧张关系也会升级,势必进一步在两国更大范围内造成暴力冲突。
四、也门
万人处于饥荒边缘;万起霍乱病例;多万人流离失所。也门战争年可能进一步升级。前总统萨利赫放弃与胡塞武装的伙伴关系,转投沙特,但很快被昔日伙伴杀死。沙特阿拉伯及其盟认为,胡塞与萨利赫分裂开启新机遇,仍相信军事手段解决问题,战争可能升级,而伊朗继续寻找足够机会,让沙特陷入困境,也门北部无政府状态越严重,暴力冲突可能性越大。胡塞武装将继续与沙特作战,向利雅得发射导弹,并威胁其他海湾国家。也门和平谈判遥不可及。胡塞武装既有恃无恐,又四面楚歌,会采取更强硬立场。萨利赫死后的全国人民大会党会进一步分裂。忠于也门总统的部队与阿联酋支持的南部势力的分歧不断扩大,南部地区出现分裂。美国不加区分地轰炸和封锁胡塞控制区,特朗普政府对伊朗好战言论,又助长了利雅得所有的错误倾向。
五、阿富汗
阿富汗战争年可能加剧。美国新战略提高了打击塔利班的速度,美军越来越多,空袭更加猛烈,阿富汗部队地面攻势更加激进。美国目标是阻止塔利班的势头,并迫使塔利班最终接受政治解决方案。目前而言,以军事战略为主,但面临严重障碍。打击塔利班可能有战术好处,但不会改变战争进程,也不可能根除当地根深蒂固的叛乱动机。塔利班控制着比年以来任何时候都要多的领土,装备更好,仍有能力发动声势壮大的城市袭击,削弱政府信心。从年到年,塔利班成功顶住10万多美国驻军。
特朗普没设定撤军日期,还误读了塔利班叛乱,战场损失并没迫使塔利班接受谈判。年,阿富汗议会选举;阿富汗总统选举。年以来,每次投票都引发危机,如今的政治纷争更严重。美国低估了南亚地区的变化,主要向巴基斯坦施压,但伊斯兰堡放弃支持塔利班叛乱的可能性很小。塔利班现与伊朗和俄罗斯也有关系。美国在阿富汗问题上没涉及中国,但中国在南亚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对任何解决方案都能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六、叙利亚
在伊朗和俄罗斯支持下,经过近7年战争,阿萨德政府仍占据上风。叙利亚内战还没结束,大部分地区仍不在政府控制下。各国在叙利亚问题上分歧严重,随着“伊斯兰国”从东部地区被驱逐,其他地区冲突升级的可能性加大。在叙利亚东部,伊朗俄罗斯支持的亲政府力量和美国支持的库尔德人的敌对活动,共同迫使伊斯兰国撤退到叙利亚、伊拉克的沙漠地区,等待新机会。对于叙利亚政府和库尔德人势力,打击伊斯兰国都是手段,真正目的都是夺取领土和资源。库尔德人要求最大限度的自治。为打击伊斯兰国,双方避免对抗,现在共同目标消失,双方冲突风险加大。伊朗在叙利亚和伊拉克的渗透会迫使美伊对抗升级,遏制与反遏制加剧。伊朗可能攻击美军目标,报复美国。此外,伊朗与以色列在叙利亚的活动而加剧对抗,以色列可能会亲自动手,打击伊朗。最迫在眉睫的危险之一是,叙利亚政府可能在西北部发动进攻,争夺有万人口的地盘,政府军进攻会引发大规模难民问题。
七、非洲萨赫勒地区
部族冲突、极端暴力、走私火拼等在整个萨赫勒地区交织重叠,该地区的弱小国家都在疲于应对,相互之间的争夺让局势变得更糟。年危机中,马里军队从该国北部溃逃,政变推翻政府,而圣战分子控制北方城镇近一年时间,而此后的和平协议一直陷入停滞,然后,动荡从北部蔓延到中部地区,以及邻国尼日尔和布基纳法索部分地区。由于缺乏权威,政府对每个地方的冲突动都无能为力。卡扎菲被推翻后,利比亚陷入崩溃,武器泛滥,各地争斗更加致命,而且为恐怖主义提供机会,对抗传统当权派。由于局势恶化,外部力量都过度集中于军事解决办法。欧洲认为该地区是移民和恐怖主义来源,威胁欧洲安全。法国支持部署G5五国部队(马里、尼日尔、乍得、布基纳法索和毛里塔尼亚),以减少圣战分子的影响力,但G5引发的问题远比解决的问题多。有些国家领导人滥用军事援助巩固自己势力。
八、刚果(金)
刚果(金)总统卡比拉决心继续掌权,可能会使刚果危机升级,并引发世界最糟糕的人道主义危机之一。卡比拉任期在年底结束,并于年底达成协议,要求年底前选举,但卡比拉政府一直出尔反尔,不愿分享权力。年底说在年底选举,可能进一步恶化国内局势,加剧地区动荡。国际介入一直乏善可陈。
九、乌克兰
乌克兰东部地区冲突已造成1万多人死亡,人道危机深重,俄罗斯支持的反政府组织控制区功能失调,完全仰仗莫斯科,但俄罗斯与西方紧张关系不太可能改善。同时,乌克兰与俄罗斯在执行“明斯克协议”上僵持不下,东部地区冲突持续。还有,乌克兰内部问题还在发酵中。俄罗斯在联合国提议向乌克兰派遣维和部队,但其动机被西方深度怀疑。俄罗斯要维持乌克兰东部冲突的成本很高,但也没打算放弃。
十、委内瑞拉
委内瑞拉危机年比年要糟糕,年可能更糟,国家很可能陷入人道主义危机。总统马杜罗在加强政治控制的同时,将国家进一步推入深渊。反对党已经瓦解,和平民主前景越来越渺茫。委内瑞拉拖欠国际债务,而国际制裁又使得债务重组几乎不可能。俄罗斯的支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中国不愿意再当冤大头。年全国出现暴力冲突,导致大批人死亡。如今,食品短缺、卫生崩溃、暴力犯罪都在持续升级,而年年底的大选前景更加令人忧虑。委内瑞拉的问题还可能波及周边国家。
注:原文来自《外交政策》,克危克险编译并独家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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