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6月30日,是我飞到比利时自费留学的日子,那一天的经历极具戏剧性,现在想想都感到极为侥幸也有点后怕。
上世纪80--90年代出国留学还相当时髦,当然想出国就必须学好外语。
进入大学大半年时学校选了两个人参加公派留学考试,我有幸被选中,尽管恶补了两个月后,得到通知国家停止在在校生中选派留学,但学习英语的兴趣被勾了起来。那次恶补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基础太差了,我高中没有学过英语,大学英语课本也是文革期间所使用的非常简单的教材。虚拟语气啊、复杂从句等都是听着广播,对着薄冰的语法书自学的,单词量少的可怜。
大学毕业国家就分配了工作。因为心理上已经接纳了这个职业,所以也就安心当大夫了。几年后又结婚生子、顺利晋升主治医生,因此对当时的生活还是感到惬意并且满意的。
年,偶尔得到一个公派出国留学名额。但是,全国考试时听力没有过关。我记得那天晚上从南京回泰安的火车上哭了一路,因为弄到一个名额太难了。
这次的失败彻底刺疼了我,我对出不出国倒不是太在意,主要是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不服气啊,我什么时候如此失败过?不行,这份耻辱必须洗刷!从那时起开始了疯狂的自学!单词量不够,就笨法子背词典,叶欣主任借我的Sony磁带随身听从不离身。30美元一次的TOFLE,考!30美元可是我那时候一个月的工资啊。60美元的GRE,也考!经过努力成绩还不错。
有了成绩就开始满世界撒网申请学校,那时,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申请都是信件邮寄。因为在申请时都统统说明无奖学金不考虑,所以几十份申请绝大多数都被拒绝。最后只有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动物园(Zoo)专业和比利时布鲁塞尔自由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录取并给予了全额奖学金。动物园专业?我收到信时就哈哈大笑,这个要学出来说不定现在正和大熊猫一起打滚呢。最后决定去非常陌生的比利时去闯闯吧。
比荷卢(比利时、荷兰、卢森堡)联盟签证
从确定去比利时开始就查阅这个小不点国家的资料。一查才知道,比利时竟然是个老牌的帝国主义国家。历史上也干过很多坏事,尤其是对其刚果殖民地人民进行砍手砍脚的残酷行为在人类文明史上涂上了肮脏的一笔(具体行径大家可以自己百度一下)。刚果被惩罚性砍手的平民首都布鲁塞尔还是欧共体(现在的欧盟)和北约的总部所在地,南边20公里的滑铁卢是拿破仑最后失败的地方。欧共体总部
北约总部滑铁卢战役布鲁塞尔还有个举世著名“小尿童”雕像,据说这孩子一泡尿浇灭了敌人火药的导火线而保住了城市。雕像很小,但挡不住人们的喜爱。各国政要访问布鲁塞尔给这个光屁股小孩做一身民族性服装已经是惯例。
我所就读的布鲁塞尔自由大学名气不大(世界排名--名),但我们熟悉的英籍作家韩素音毕业于此也让我感到挺自豪的。
韩素音女士
拿到签证已经离开学很近了。因为通信特别费时,因等不及校方邮寄提供的免费的机票,只能自己买了。那时一张机票朋友们知道多少钱吗?单程1万两千人民币兑换券!人民币兑换券在黑市上可是1:1.5啊!那时我的月工资才多元。找朋友又按1:5.5的比率换了一千美元,毅然踏进中国国航的麦道DC-10宽体飞机、带着40多公斤的行李、经停巴林,一头扎进了人生地不熟的的布鲁塞尔。人民币兑换券麦道DC-10三发宽体客机
巴林机场
到巴林机场是半夜。候机厅内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和警察,也平生第一次看到那么多浓眉大眼的中东人,白袍头箍穿梭不断,免税店里玲琅满目,国航的空姐都在选购各式金首饰。中国人极少,反而黑乎乎的印度人特别多。
经过孤独的18个小时,终于在7月1日上午八点落地在布鲁塞尔机场。出关很顺利,但问路就感到了头疼。
比利时北部讲荷兰语(弗拉芒地区),南部讲法语(瓦隆地区),布鲁塞尔是双语区。在大工业时代,瓦隆区比较发达,对以农业为主的荷语区人很蔑视,认为他们是乡巴佬;但钢铁业、矿业没落后,化工业却在北部的弗拉芒地区发展起来,瓦隆人又成了被嘲讽的对象。讲法语的人有个毛病,认为法语是最高贵的语言,对其他语言嗤之以鼻,尤其认为英语语法太简单发音又土气,所以用英语问路遇到讲法语的他都露出不屑的表情(那个时候的情况,当然我的口语也许很不标准),即便回答你,那带有浓重法语口音的英语一定会让你满头雾水。荷语区就好多了,基本上都能讲比较流利和标准的英式英语。
在飞机场换了美元的比利时法郎。先买了一包“万宝路”香烟(比郎,当时汇率是4:1,约25元人民币),北京登机时决心出国后就戒烟,所以身上的最后半盒烟也丢进了垃圾桶,可一路的烦闷和下飞机后的无助又让我想起了老伙伴。又买了一张电话卡,找个公用电话给家人报了平安,只打了不到五分钟0比郎就没了。
好了。我的奇遇开始了!
我是在没有任何亲朋好友的情况下来到比利时的,怎样住宿、怎样吃饭等最基本的生活问题都是未知数。
根据入学通知书的指引,我拖着沉重的大大皮箱从机场乘地铁来到中央车站(CentralStation),再转乘有轨电车到学校报到。从地铁车厢里出来已经累得不行了,在站在站台上休息时,奇迹出现了!当下一班车进站后,从我对着的车门里下来一个中国小伙子,他径直走向我。
他:“刚从国内来?”
我:“对,来留学。”
他:”我看你带着大箱子猜着就像。有人接你吗?“
我:‘没有。还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呢?”
他:“我听口音是山东的吧?“
我:”对,泰安的。你呢?”
他:“我是青岛的。我叫付大勇,你来哪个学校?什么专业?“
我:”布鲁塞尔自由大学,公共卫生。”
他:“你是医生?我在鲁汶大学学生物,我来以前是牙科医生。
我:”太巧了!山东老乡啊,还是同行。给点建议呗。“
他:“我要去上课,只是在车厢里看着你像新来的就下来了。我来不及了,我给你个我住的地址晚上十点找我吧。”
我非常感激地把纸条装进了口袋里。
大约中午十一二点的时候,我终于又累又渴地挪到了公共卫生学院(PublicHearthSchool)。学校秘书接待了我,注册,领学生证等都很顺利,还给了一大叠资料,竟然还有一张学校停车用的汽车贴纸。我被告知我的奖学金(20比郎/月)要到九月开学时才按月发放,学生宿舍也是,如果不住校每月给比郎租房费用,学费教材费等全免。我问开学前住哪?秘书回答要我自己想办法,我说我没有办法。他给了我两个手写的纸条,一张是前一期毕业的一位中国学生的住址,另一张是一个青年旅舍的地址,他还专门打了电话和旅社联系了一下。因为青年旅舍是专门为青年旅行者服务的,比较便宜,但住那必须要有一种证件。
下午四点左右,我住进了青年旅社,每天比郎含早餐。青年旅舍一个大房间能住10几个人,上下铺,有洗澡水,但没有开水,所以我带的方便面也就办法泡了。中午饭没吃,又饿又渴啊。出门到超市买了面包、牛奶回房间快速塞进嘴里后才稍微缓过一点来。
躺在床上眯了一会,等天色暗下来后准备找付大勇去。按他的提示,乘地铁在最近的车站下了车。
到了地面,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路标也都是法语/荷兰语的。没办法,问呗。
那个区域基本上都是黑人和阿拉伯人,我走进一家黑人开个小杂货店,女店员不懂英文,他从后边找出一个30来岁的黑小伙,我把纸条给他,他看了一会在那直摇头,说不在这个地区。他又把老板叫来,老板也是一个黑小伙。老板听我说刚到比利时,无亲无故,他直接把我拉到外边上了他的汽车,和他伙计一起要送我过去。我开始害怕了!我说不是在这附近吗?他说不对。一路上,他俩开着车窗大声唱着摇滚歌曲,时而还和我聊几句。当听我说来自中国时,问我是“毛(泽东)的中国吗?得到肯定回答后,他Good,Good向我挑大拇指。车子飞快穿过市区,路灯也越来越稀少,我彻底慌了,我随身带的仅有的九百美元就塞在鞋垫下啊!
突然,随着一声”Hereweare(我们到了),车停下了,我望着车外的微弱灯光,打开后车门下车就准备跑!老板一把拉住我,我颤抖地说不是这儿啊,他说没错啊。再看看纸条,哎呀!我拿错了,我把学校秘书给我的上届毕业生的地址拿出来了。
我赶紧翻出付大勇给我的纸条,小黑人老板又认真看了看,依然一脸茫然,于是他又让我上了车。这次车子在市内一座大楼前停了下来,我们一行上楼进了一个房间。呵....牙科诊疗椅!黑老板竟然是个牙医!他找出一张行车地图,找啊找啊,突然,他一拍额头,说就在他杂货店附近,因为付大勇住在一条小街道上,所以连他都不知道。
他又拉着我来到了付大勇的楼下,我下车向他感谢,他拒绝了我给他的报酬,潇洒地和我这个“朋友”再见。
真是惊心动魄!想想都后怕,但也很幸运!
按门铃,终于又见到了付大勇----我一年的室友。
他住在一个大房子里,很古老,五层,每层都两个房间,全部都被留学生租住,他的房间一室一厅,住两个人,另一位是付大勇的青岛老乡,也是刚到比利时,但又收到了美国大学的通知并且在比利时刚办好签证,准备一周后离开。房子租金是比郎/月,每人/月,付大勇答应我一周后住进来,我好开心,开学后学校给我的租房子费用绰绰有余啊。他还给我推荐了一个温州人开的餐馆打工,每天有0比郎的工钱。这时我才彻底放下心来。
聊到晚上12点多,地铁也没有了,付大勇亲自步行把我送回旅社。路灯下,踩着鹅卵石铺就的马路,经过宏伟的王宫,怎么看怎么舒服!我真想喊:“开学前我饿不死了!”
比利时皇宫青年旅舍的铁门已经关了,我砸门,大喊“PleaseOpen!"......躺在并不舒适的硬板床上,那份踏实、那份一连串戏剧般的欣喜把我带进了异国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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