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由于新冠疫情,此刻的我,已经离开了非洲,奔向人生的另一个目的地。可是,一切的一切因为它,我不得不待在这片神奇的大地上,度过疫情结束前在非洲的最后一段时光。
面对新冠疫情的肆虐,以及国家民航局“五个一政策”的执行,滞留在非洲的海外务工者的情绪日趋烦躁,在这缺医少药的非洲,一旦染上新冠,后果可想而知,可是回国也回不去,便只能在恐慌中等待希望,等待通航。这次的处境又让我想起了那一年在刚果(布)叛军暴乱给我内心造成的恐慌和恐惧。比起这次新冠肺炎所造成的恐慌,那次长达3个月的恐惧和恐慌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希望回忆可以使我的心情平复,使我能够以更坦然的心态面对此刻的处境。
导火线-阵阵枪声
记忆的存储器再次把我拉回了在刚果布的那段时光。记得是年的7月份,我在一家中资企业的玻璃厂上班,当时由于资金链的断裂,尚未完成的项目被迫停工,大部分人被迫撤离回国,只留下我和一个厨师驻守厂子。
当然,当时公司雇佣驻守厂区的士兵还在,内心虽然有点紧张,但是倒也平静。就这样,在夹杂着一丝丝恐惧的氛围中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三个月。
直到有一连串的枪声的出现,内心的宁静暂时打破了,一股紧张的气氛山雨欲来。
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再也平常不过的下午,旱季的天总是那样灰沉沉的,当时的我正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踱步,突然,一阵阵枪声从院墙外噼噼啪啪传入我的耳朵,持续了差不多有2分钟的时间,说实话,当时还来不及反应,枪声就结束了,这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听到真枪交火的声音。
等了10分钟,确定没有再开火之后,我就问驻守的士兵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神色慌张,脸色苍白,吞吞吐吐地对我说道:“不好了,是政府军和以图米为代表的反政府武装开火了,我们要多加防范”,之后,就有一个士兵借打探消息为由离我们远去。
当时的我们忐忑不安,于是便跟领导汇报情况。得知此消息之后,领导说要看形势而动,让我们多加防范。显然,我的内心已经惊恐不已,可是,我的另一位同事却镇定自若,彷佛这样的场面,他见怪不怪了。
我也别无选择,只能在原地等待了。那一晚,过得度秒如年,眼睛不曾合一下,生怕有叛军来突袭我们。还好那一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蜂拥而至的难民
等到第二天早上,我又想去金卡拉市里打听情况,可是,一出厂区便知,不用到市里,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离厂区不到米,就有一条柏油马路。刚到柏油马路上,只见一辆又一辆的出租车满载着生活物资呼啸而过,车的顶部,车的尾部和侧部,凡是能够装东西的地方,都装上了。
有铺盖,有锅碗瓢盆之类的厨具,有沙发椅子柜子之类的家具,有五颜六色的,形状大小不一的衣服.....基本上能拿的都拿上了,看样子,这是要逃难的节奏啊!而且,我也看到一大群步行的人朝我走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个都提着大包小包,神色匆匆,面无表情,但是眼神里还是透露着一丝恐慌。
于是上前边逮住一个人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说:“您不知道吗?,图米又搞事了,他烧了我们的房子,洗劫了我们的财物,毁了我们的家园,我们别无选择,只能逃跑了。”说完,他就继续向前赶路,奔向利卡西市中心,也许他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究竟是光明还是黑暗?
涌向金卡拉市区的难民我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心想这下可完蛋了,危险看来确实离我们不远了。过后,我就返回厂里。刚到大门口,只见驻守的士兵在收拾东西,意欲离开的样子,我问他这是怎么了,他说:“你不知道,图米们他们要来了,要是袭击这里,我们三个人根本不是对手,我们也保护不了你们,我们不想成为孤魂野鬼,我们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所以对不起了,我们必须得走了。”听着他们的话语,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我的内心里五味杂陈,越是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跑得越快。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如果真的遇到叛军,他们三个也绝对不是对手。于是,我就便跟领导打电话,可是没想到领导的回复却是,让我们待在厂区,不要随便出去。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安全预防措施。我的内心很慌张,想离开那里,但是我的同事却表现得很淡定,毕竟是之前跟老板干了有七八年了,对老板还算是比较忠心的。在自己的生命危险受到威胁的同时,竟然还时时惦记着工厂的设备和财产,万一我们走了,谁来看厂呢?我当时的想法是,叛军来了,就凭我们两个人能够看得住厂吗?但是,既然他想留在厂里,那我也不可能一个人把他留在厂里,独自外出。所以就和他留下来了!但是为了安全期间,我们决定不能留在宿舍区,要去厂区一个隐蔽的地方。当时厂房也没有建好,处在一种半封闭的状态。于是,趁着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拿上了重要物品后,就来到了厂区。赤道的夕阳总是那么稍纵即逝,前一分钟还可以充分享受日落的美景,后一分钟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两个人来到了乌漆麻黑的厂区,站也不是,坐在地上也不是,蹲也不是,因为这些动作一旦时间长了,就会觉得难受,不得不经常换姿势。于是,那一晚,我就和那位师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也不敢聊得太久,声音也不会发得很大,因为耳朵得时时听听外面有没有什么异常声音。不聊天的时候,别说针落在地上的声音,就算自己的呼吸声,风吹草地的声音我都可以听得到。整整八个小时的时间,我只听见青蛙的叫声,不知哪种动物的哀嚎声,蚊子的嗡嗡声,还有我们倆的呼吸声。而那一晚正好是祖国的国庆节的前夕,想到当全国人民沉浸在喜悦之中,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时,而我却仿佛深陷囹圄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摆脱困境。到了凌晨五点,胳膊上不知道被蚊子咬了多少个包,但是还没有什么动静,我们觉得叛军可能不会来了,所以就又回到了住宅区,回到宿舍又睡了一会。眼睛闭上了,但是头脑还是一刻不停的在运转,努力地想着可能要发生的事情,以及要应对的办法。为了探明形势,我又跑到金卡拉市区,平时,如果开车去那边的话,需要10到15分钟的路程,但是走路的话,大概需要1个小时才能到达市区。因为,去往市区的路并非是一路平坦的,而是就像一条蛇一样,蜿蜒曲折,高低起伏,往往是上一个大坡之后,就要下一个大坡,此起彼伏。而利卡西市政府就恰好处在一个山谷的平原处。金卡拉市政府走了有半小时左右,就到了利卡西市政府,这是由法国人设计,中国人修建的。从市政府的院外往里看,只见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一看就知是逃过来的难民。有的人站着,有的躺着,有的坐着,三五成群地在一起,吵吵嚷嚷。见他们每个人的手里还拿着一些生活用品,于是,便上前打听,找到一个面相比较比较和善的人,便问道:“这些东西,都是市政府都是给你发的吗?”他说道:“是啊,你看,政府给我们的东西有床垫,凉席,帐篷,手电,洗脸盆和肥皂等。”就在此时,我碰到一个在市政府工作的女士,我暂且就叫她安娜吧!我经常去她那里办理居住证明,所以就和她比较熟悉。我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说:“你也听说了吧!由于图米发动了叛乱,这些在图米势力范围附近的村民们别无他法,就只能来到金卡拉了。面对这大批的难民,政府只能临时给他们提供一些生活必需品,并让他们住在帐篷里。不仅仅是在市政府,还有体育场,教堂,以及金卡拉所有的公共场所都收纳了难民。”金卡拉某教堂此外,我还看到国际红字会的一些人员,他们也在做一些人道主义的救援工作,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这些难民提供一定的帮助。尽管市政府和红字会给他们提供的东西还远远不够,但是有总比没有没有好吧!因此,很难在他们的脸上看到悲伤和恐慌,他们用一颗很平常的心来坦然面对所发生的一切,这也正是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做到宠辱不惊,大不了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前,难民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是衣衫褴褛,愁眉不展和担惊受怕,但是,我看到的更多的是他们的脸上所展现出来的从容和淡定,或许他们早已无数次经历过这种情形,或许他们所信仰的上帝可以帮他们度过难关,或许他们刻意掩饰自己内心的焦虑,或许是某些神秘的因素......和他们告别后,便去市区转了一圈,只见街上警察和警察的数量明显增多,街上的警车来来回回地呼啸而过,呼啸而去,看来反政府军图米造成的麻烦确实是不小,大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金卡拉市中心暂住金卡拉旅店回到厂区后,只见直升飞机在厂区的上空一直盘旋,内心的恐慌感再次扑面而来,万一,一颗炸弹投下来怎么办?所幸,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半小时之后,这架直升飞机也随风而去,工厂再次陷入了宁静。之后的一个月的每一天都能够看到直升飞机在上空的盘旋。可是,我们两个人,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淡定。危险离我们越来越近,情急之下,我们又和老板们联系,反映此情况。领导在详细了解情况后,让我们不要在工厂里待,让我们那一晚,到金卡拉找一个安全的酒店住下。于是,那一天,趁夜幕降临之前,带着贵重物品,以及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仓促离开了厂区,前往金卡拉。第二天清晨,刚过8点,那位师傅便急不可耐地返回工厂,想看看工厂究竟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人偷东西。从这里便可以再次看出他对老板的忠诚,他对老板的报答之恩使他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不惜守护老板的财产,我显然是没有他那样的忠诚度。难道他不怕劫匪故意藏在屋子里的一个隐秘的地方,来一个网中捉鳖吗?搭辆出租车回去之后,发现,一切都保持原样,似乎他们没有来过这里。就这样,白天待在工厂,夜晚返回利卡西住酒店,这样的流程持续了有一个多星期。然后,那位师傅说,他不去酒店住了,他就打算住在工厂里,就算是遇到抢劫的,他也不害怕,他也能够从容面对。他还说,每晚住酒店,花销也挺高的。既然他都那样说了,我也没有什么意见了,纵使内心有千万个不愿意,我也得和他一起,待在工厂。恐惧感,不安感,焦虑感,痛苦感和孤独感纷纷向我袭来,眼睛也不敢合一下,时时得听外面的动静,越听越感觉到害怕,蛐蛐的叫声,乌鸦的哭声,似狼非狼的哀嚎声,蚊子的嗡嗡声,甚至连我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到,但是却始终听不见劫匪使劲敲门的声音,鬼鬼祟祟的脚步声...我那紧张不安的心可以暂时先放一放。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几天,可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的内心开始变得松懈了。晚上睡觉,也比之前睡得质量更好一些。半路步行去布拉柴维尔看病生活总是祸不单行,不仅面临着叛军的威胁,而且还有疾病的侵扰,我的同事生病了,疟疾-这一在非洲很平常的病,可是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就会出人命。没办法,治病只能去首都,可是前往首都布拉柴维尔的路受叛军的影响,显得格外不畅通,鲜有车辆通行。于是,我就跑到市区,看看有没有人去首都,在询问了无数遍后,终于有一个出租车司机冒险带我们去布拉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一放,可是后面发生的事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在行驶了距布拉柴维尔收费站还有5公里的时候,司机却突然停下了,说只能送到那里,因为前面有警察,会盘问,禁止车辆到收费站,目的就是怕给叛军通风报信并提供补给,否则,就会有巨额罚款,就是我们提出加钱,他也不愿意。没办法,只能步行前往收费站。此时,太阳正悬挂在中央,再加上靠近赤道的刚果,紫外线是如此强烈,就算人在正常情况下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一个得了疟疾,浑身四肢无力的人呢?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时不时地搀扶着他往前走,在绵延不断的上下坡的不断反复中,在希望和失望的心情反复变换中,在体力耗尽时一次又一次地相互鼓励中,历经3小时的跋涉终于达到了收费站,希望的火苗又在内心燃烧起来,因为,终医院看病了,他的病也可以治疗了。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刚果的土地上走那么远,纵使有无奈,纵使有痛苦,纵使有悔恨,我在那10公里土地上走路的每个画面都清晰地记得,它将永驻在我内心深处,时时鼓励我以勇敢的心面对生活的一切。不知是狗还是狼的独自在厂的恐惧的那一晚由于同事得了疟疾,在布拉柴治病,还需好几天的时间,在陪了他两天后,老板就让我暂时先回去。工厂好几天都空无一人,怕发生什么事情,于是,就让我回去看看。让我一个人去驻守工厂,其实内心还是挺害怕的,但是,很奇怪,为什么没有当时向老板提出异议呢?我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想的,好像没有经历过什么内心的挣扎,我就回去了。刚回去的那一天,发现一切安好。看来,还是没有人来过。可是,到了晚上,内心的恐惧感又弥漫开来,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一个工厂,而且也没有电,就算是没有外部的侵袭,也很难有人保持泰然自若。当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有动物的叫声,然后听到院子里的鸡在四处逃散,初步判定是黄鼠狼。可是,生平从来没有见过黄鼠狼,而且也不知道黄鼠狼是否好对付,而且又黑灯瞎火的,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万一是叛军先遣的警犬呢?所以,我就没有出去。狂吠了十几分钟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我的内心也渐渐地平复。第二天,打开门一看,看到鸡哀鸿一片,成片成片地倒在地上,房顶上还站着惊魂未定的鸡,生活区外面的路上还躺着几只鸡,看来昨天晚上确确实实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吃了甜头的动物,估计还会再来。硬着头皮,也要和动物们会一会了。还是那个时间点,两只像狗一样的动物又来了,再次听到鸡的惨叫声,鸡又是四处逃散,我就装着胆子,猛地打开门,借着月色,朝着他们大喊着,向它们挥舞着铁棍,也许是被我的阵势所吓倒,它们便跑了,之后,院子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再次回到黑乎乎的房间,伴随着蚊子的嗡嗡声,再次入睡。第二天早上,它们又来了,这次才看清楚,原来是两条狗,于是,便追着它们猛打一顿,但是最终,还是逃脱了。不过之后的一段时光,它们再也没有出现过,又恢复了之前的夜,无数个漫漫长夜就是在恐慌和不安中度过。结语就这样,在没有任何安保的情况下,没有电,仅仅只有两个人(偶尔有的时候有三个人)的情况下,在一个诺大的工厂度过了三个月。更令我惊奇的是,这段时期,然没有任何劫匪的到来,令我胆战心惊的叛军也没有到来,也没有丢失过任何东西,要知道,之前公司雇佣保安的时候,公司财产也经常被偷,抢劫也偶尔有所发生。或许,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保护着我们,这股神秘的力量或许就是上帝,是上帝帮我们把叛军和劫匪挡在了院墙之外。面对这次的新冠疫情,虽然有恐慌,但是群体的恐慌,相较于之前,单个人的恐慌,其程度还是轻了很多。我也相信这次的疫情终将会过去,不管是来自于神的力量,还是来自于政府或者非政府组织的力量,都会保佑我们的海外务工者在这次疫情中安然无恙。预览时标签不可点转载请注明:http://www.xiebinbinb.com/blcwewh/5198.html